“老先生，你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？”
“你或者身份不凡，但我也是个举人，用得着故意引起你的注意？”
郑浩哑然失笑道。
话落，纪纲握刀的右手颤了颤，忍不住咽口唾沫。
敢这么对皇帝说话的，不是被关进牢房，就是已经成为一堆白骨。
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皇帝的怒火，也做好随时拿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。
“是我孟浪了。”
朱棣先是一愣，随即释然道。
知道这座坟是朱高爔的人屈指可数。
知道这座坟是朱高爔的人想必也知道自己对朱高爔没有感情。
想要利用这座坟而引起自己的注意是不可能成功的，没有人会那么傻。
最重要的是，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举人身份，那表明他的身世三代以内都是清白的。
三代清白的举人如果因此故意接近自己，那完全是自毁前程。
“告辞！”
郑浩颔首，准备离开。
“等等！”朱棣叫住郑浩，说道：“少年，你家的坟在哪，我让人帮你修缮，不能误了你的工。”
朱棣虽然不再怀疑郑浩是利用认错坟吸引自己的注意。
但依旧对郑浩长得像吴克忠而感到好奇，想利用帮忙修缮坟见见郑浩的家人，看看和吴克忠有没有关系。
正常来说，拜山祭祖不会只有一个人，故而朱棣默认郑浩是跟随着家里长辈来拜山的，只是暂时分开而已。
“谢谢好意，我家的坟不在这里。”
郑浩感谢道。
养父不是应天府人，祖辈的坟也不在应天府内。
“你家的坟不在这里，那你为何要这里祭拜？”
朱棣眉头微皱道。
他自然不会想到，这座坟就是郑浩自己的。
“我的意思是，除了这一口，我家的坟都不在这里，今日也只有我自己过来祭拜。”
“老先生，我承认自己认错坟了，也无意引起你的注意，请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？”
郑浩也是眉头微皱道。
他感觉眼前的老者对他充满怀疑。
这种咄咄逼人的怀疑态度令他十分不爽。
但这里荒山野岭，对方人多势众，还是尽量不发生冲突为妙。
“少年，你对我充满警惕啊。”
朱棣饶有兴趣看着郑浩，呵呵笑道。
郑浩微微一笑，心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？
我铲个坟而已，也承认认错，你还东问西问，甚至以为我故意接近你，不警惕才怪。
“请便。”
朱棣见状，没有再追问道。
“告辞。”
郑浩颔首，快步离开。
“纪纲，朕要他信息。”
朱棣看着郑浩远去的背影，淡然道。
长得这么像吴克忠，却不是吴克忠的子嗣，这让朱棣好奇。
“是。”
纪纲当即应是。
他亲自跟上郑浩，以免跟丢。
至于朱棣的安全，鸡鸣山满是便服锦衣卫，无须担心。
朱棣看着郑浩消失若有所思，最终等到朱高爔的坟修缮好后离开。
转眼三天过去。
还在翻阅太子批改奏折的朱棣忘了重阳节那天的事。
但下面的人没有忘，纪纲已经尽可能收集了郑浩的信息。
今日正是向朱棣汇报之时。
“陛下，修缮四皇子坟的那个少年的信息已经调查清楚。”
纪纲低着头，恭声道。
他的声音微微颤抖，显然消息不简单。
“讲。”
朱棣语气有点重，宛如一头即将发怒的狮子。
他在太子批改的奏折中，看到不想看到的：排除异己，安插亲信。
更过分的是，曾经的内阁首辅解缙进京述职，完了后不仅没有离开，还私见了太子。
尽管这些都做得比较隐晦，而且也算是正常升降，但依旧让朱棣对太子不满，感觉权力被挑衅。
“郑浩，男，十八岁，永乐六年举人，浙江金华府人，传闻他一月会说话，三月会走路，六月会背诵古籍，有当世神童之称......因要参加明年科举，现住应天府六合县备考......”
“养父郑永涛，浙江金华府一员外，只有一女，视郑浩为己出，曾多次对外宣称郑浩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......”
“传言郑永涛在一次醉酒后提起，郑浩是他路过鸡鸣山的时候，听到一座新坟里有婴儿哭声，刨坟捡到的......”
纪纲恭恭敬敬说道。
说到最后，他偷偷看向朱棣。
郑浩的信息很多，但最后一条令他颤栗。
“刨坟捡到的？？？”
朱棣神色大变，手中的奏折跌落。
靖难之役后，朱棣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。
十八岁，鸡鸣山，新坟，婴儿......种种特征太巧合了吧？
无意间，自己竟然......
“是的。”
“微臣特意命人验证过这条信息。”
纪纲心头一紧，郑重道。
原本查郑浩的信息两天时间就够。
但刨坟捡到这条信息太过震撼，纪纲又让人去确认，都跑死了几匹马。
“去鸡鸣山！”
朱棣从龙座上站起，神色依旧震撼。
他的脸有点潮红，震惊中还带着几分惊喜。
鸡鸣山，朱高爔坟。
纪纲亲自带着锦衣卫动手挖坟。
在朱棣的见证下，坟穴很快出现，露出一个精美的箱子。
十八年过去，这个箱子依旧保存着一定的光泽，没有被岁月侵袭。
因为夭折的原因，当年下葬朱高爔的时候连棺材都没有，还是吴惠妃选个箱子下葬的。
“开！”
坟边的朱棣深吸口气，沉声道。
他双眼盯着那个箱子，呼吸微微急促。
纪纲也变得紧张，仿佛眼前的箱子是天大的宝藏。
他也是深吸口气才缓缓将箱子打开。
很快，箱子的内部呈现在众人面前。
空的！
“空的？！”
纪纲惊呼出声。
神色骇然地看向朱棣。
这结果是预料之中，但依旧无比震惊。
正常情况下，箱子内会有婴儿的骸骨和衣服，以及吴惠妃当年陪葬的玉佩等等。
但，它空的！
那表明，重阳节遇到的那个郑浩，可能是陛下的幼子，四皇子殿下，朱高爔！
“空的！”
朱棣喃喃。
眼睛有点湿润。
不是他对幼子有多么疼爱。
而是有种老来得子的复杂心情。
年过五十，却突然得子，这种心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。
朱棣突然明悟，为何感觉郑浩长得酷似吴克忠，原来是外甥像舅。
不过即便如此，朱棣还不敢完全确定郑浩就是他的幼子朱高爔。
毕竟朱高爔早夭，还是朱高爔的母妃亲自下葬，不应该出错才对。
“走，去六合县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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